看宋朝大詩人蘇軾如何惹上的一身騷?
宋人以文治國,民間的文化能人,基本要網羅到官場中去。蘇軾是文藝全才,詩文尤佳,而且人品耿直,堂堂正正,可謂德才兼備,正符合政府的求賢標準,當然免不了被各種推送保送。但文藝全才不見得是官場能手,據歷史經驗,這樣的人通常不擅鉆營。唐朝李白就是如此,干不了那個活,就干脆當個酒鬼,四處交游;唐朝畢竟是豪放的,君王比較大度,出了這樣的人,就趕出皇宮罷了。但宋朝不同,皇帝普遍走文藝范,文化氣氛濃厚,出了這么個大才子,那是必須要網羅的,網羅進來才能顯出君王愛才惜才用才,不然的話,后世難免要被批評。漢文帝不用賈誼,魏武帝殺掉孔融,都因此背了罵名,所以到了宋朝,以史為鑒,當然不能讓大才子流落民間,必須用之于國家。但是才子嘛,一般有些脾氣,有的脾氣還不小。蘇軾脾氣可能不算壞,但恃才傲物,喜歡諷刺挖苦人。這在官場中可是致命的習慣。
像蘇軾這樣的才華,按規律一般是死后才能大放異彩,所以到了南宋高宗孝宗,蘇軾才被高度推崇,謚文忠,這是大臣最高級別的謚號了。大才子活著的時候,一般是不怎么受當政者待見的。與其同朝為官的那些,人品端正的,也是幾分欣賞幾分嫉妒,連發掘出蘇軾的歐陽修,看到蘇軾的文章,也對旁邊的人說:“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。”
歐陽修都如此,那些人品不端的,想到蘇軾豈不都要妒火中燒。所以蘇軾在朝中能有多少好朋友呢。況且以他這種管不住嘴管不住手的性格,嘲笑這個諷刺那個,而且嘲笑的句句在理,讓被嘲笑者無話可辯,是最遭人嫉恨的。那些被嘲笑的人,為官做宰,不談學富五車吧,至少也是附庸風雅,但在蘇軾的才氣面前,被弄得氣喘吁吁。不僅同僚們,皇帝也不會喜歡蘇軾,宋朝的皇帝中有幾個文化造詣頗深的,最著名的是宋徽宗,書畫才氣不亞于蘇軾。但當時的神宗皇帝,卻才氣一般,又年輕氣盛,自詡不凡,政治上用王安石搞新政,改弦易轍大動作頻頻,眼看著是向一代圣主奔跑的。
而蘇軾呢,挺著個硬脖子,既不愿意拍馬屁,說話還特別直?;实郛斎徊桓吲d這樣的人留身邊,所以就派到地方,眼不見心不煩。皇帝的心意多么明了,如果蘇軾聰明一些,就老老實實謝恩,在外面逍遙自在算了??伤纳媳砝铮瑓s流露出挖苦諷刺的意味,皇帝不太高興,眼尖的人馬上看到了,朝中嫉恨蘇軾的多著呢,早想辦他呢。所以御史們紛紛上奏,為首的李定,以前因為不服母孝,被蘇軾嘲笑過,這次終于抓到機會了,羅列了四大罪狀。這就是烏臺詩案。
蘇軾生命中最驚心動魄的日子來了,他被關在大牢里,御史臺在他的詩文里搜集著證據,牽扯出幾十人來。案子朝著從嚴從重處理,氣氛越來越凝重。蘇軾自知難免死罪,已經寫詩與兄弟蘇轍訣別了:圣主如天萬物春,小臣愚暗自亡身。百年未滿先償債,十口無歸更累人。是處青山可埋骨,他年夜雨獨傷神。與君世世為兄弟,又結來生未了因。這詩寫的,已經毫無奔放豪邁之氣,真讓人心疼可憐。案子的結果呢,懂政治的人都明白,蘇軾是不可能被殺的,誰肯背一個殺大才子的惡名呢,皇帝正勵精圖治想做圣主呢,怎么可能澆一桶臟水在身上。
罪名雖然坐實了,但最后必然是皇帝愛才,法外開恩,饒了蘇軾一命,貶官為黃州團練副使。經此一役,蘇軾也算懂事了,以后別再想施展什么政治抱負了,也別對大政方針評頭論足了,到地方上喝喝酒吃吃肉,與編外人士們談詩弄詞,落得逍遙自在;胸中才氣怨氣悶氣化成詩詞書畫,盡情揮灑。
蘇轍評蘇軾:“其于人,見善稱之,如恐不及;見不善斥之,如恐不盡;見義勇于敢為,而不顧其害。用此數困于世,然終不以為恨。”這是多么高尚的品行,卻又多么不討人喜歡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