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史記》的獨特之處 專門為寡婦著書立傳
司馬遷不僅反對一般的等級觀念,還為婦女大唱贊歌——他甚至為巴寡婦清立傳。
這個千古冤案,得從以下一段故事開始:
“漢武帝時候,尹夫人與邢夫人同時并幸”,但皇帝不準她們見面。于是尹夫人就主動請求皇帝,說希望見一見邢夫人。皇帝終于答應了她,但卻叫另外的夫人裝扮成邢夫人的模樣,又派了幾十個隨從跟著“邢夫人”。那尹夫人一見了“邢夫人”,就說:“這不是真的邢夫人。”皇帝問:“你憑什么這么說?”尹夫人回答說:“視其身貌形狀,是不能匹配一國之君的。”于是武帝才下令讓真正的邢夫人穿了平時的衣服,一個人來見尹夫人。尹夫人遠遠的看見了邢夫人,趕忙說:“這才是真正的邢夫人呀!”于是乃低頭俯而泣,自痛其不如也。
以上一段,是褚先生對太史公《外戚世家》的續文。太史公文最后一段是:“及李夫人卒,則有尹婕妤之屬,更有寵。然皆以倡見,非王侯有土之士女,不可以配人主也。”
褚先生在寫了上引一段尹夫人見邢夫人故事之后,即大發議論:“浴不必江海,要之去垢;馬不必騏驥,要之善走;士不必賢世,要之知道;女不必貴種,要之貞好。”這一番話,明明是針對太史公“不可以配人主”而發的。
但值得懷疑的是,太史公真的寫下過那一段話嗎?
通讀《史記》,人們不難發現,在太史公的歷史觀和社會觀中,等級觀念是當時士人中最為淡薄的,不僅如此,他的一些觀點,往往含有一定的離經叛道的色彩,即班固所言“是非頗謬于圣人”。在《陳涉世家》中,他曾借陳涉之口發出過“王侯將相寧有種乎”的大膽的抗爭,他把陳涉吳廣列為世家,為游俠、日者、刺客、滑稽等社會底層人物列傳,這正是他藐視王侯、糞土等級的民主性思想的嘗試和體現。怎么會在《外戚世家》中說出如此自相矛盾、自扇耳光的昏聵的話來?
是他在婦女問題上還殘留了封建的等級觀念嗎?
不可否認,太史公生活在那樣一個社會中,不可避免地會打下那個世代的烙印,比如他的忠君思想、他的天人觀、他的名世愿望等等。但他是太史公,不是班固,也不是孔丘,更不是漢武帝,他就是太史公司馬遷。特別是在他受了宮刑之后,被凌辱被踐踏的底層人們的意識和情感在他心中便茁壯成長起來。
不僅反對一般的等級觀念,還為婦女大唱贊歌——他為巴寡婦清立傳,并說:“清窮鄉寡婦,禮抗萬乘,名顯天下,豈非以富邪?”聯系到他的“富者,人之情性,所不學而俱欲者也”的論斷來,這不僅是對等級觀念的反叛,而且是對重農抑末的農政體制的公開對抗!再看他寫司馬相如與卓文君那一場如歌如泣的愛情故事、他寫聶政之姊聶榮伏尸痛哭,記其感天動地之言“妾其奈何畏歿身之誅,終滅賢弟之名”……哪里有一絲一毫的上流社會的等級觀念?
我們不那發現,《外戚世家》中“然皆”以下文字,是后來的竄入文字無疑。褚先生對“太史公”的撻伐,其立足點和理道當然是正確的,但卻使太史公蒙受了千古不白之冤!